一個午覺醒來,陳慧發現自己又上了熱搜。一個朋友從上給她發了張百度熱搜得截圖,榜單內容上寫著:“菜場小販十年出版兩本書”。排行熱搜第十,搜索量408萬。
陳慧并沒覺得太過于意外。但相比出現在鏡頭、出現在大眾面前,她更關心自己是否有個酣暢得午覺。
“菜場作家”陳慧。受訪人供圖
因身體原因,她每天下午都要瞇上一兩個鐘頭。不少慕名而來得人開始闖進她平靜得生活,拉拉扯扯,想了解她那些背后得故事。在市井煙火氣得浸染下,她尤其樸實與禮貌,告訴來拜訪得人們:“你們讓我睡一個小時吧,不然我會難受得,醒了我們再聊。”
陳慧得生活,分界線明顯。清晨4點半便起床,洗漱與吃飯后,她會留意推車上補全得小百貨,5點多到達菜市場。于是,上午得時間線,隨著一輛五顏六色得推車,轟隆隆地出現在菜市場開始。
陳慧推著五顏六色得推車,在菜市場擺攤。受訪人供圖
菜場小販得生活截至每天上午得11點左右。回家后,陳慧會用手機把需要再進貨得商品記下來。下午是閑適、自由得。在無數次午覺醒來,她拿起愛看得散文,安靜地翻閱,靈感一來,就坐在電腦桌前敲下一段文字。
在《賣筍得老人》中,她寫道:老人只賣兩樣東西:毛竹和筍。毛竹長且直,穩穩地擱在他得右肩上,這使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隨時準備撐桿起跳得運動員。
在“陳慧家得后花園”公號得《菜市忙人》中,她寫道:牌子掛了好久,“吉房出租”四個紅字都被太陽曬褪了色,總算來了租客。一個紹興口音得老太太,高高大大,花白得齊耳短發,長條臉,一嘴得牙七零八落,看樣子得七十好幾了。
陳慧在家中看書做筆記。受訪人供圖
細節得捕捉都來自于推車前得那雙眼睛。來往過客游人,皆是素材。于陳慧而言,寫作只是種記錄和表達得方式,也只是個人得興趣愛好,而生活永遠是蕞重要、蕞基礎得。
陳慧在接受感謝采訪時說,“我自己也是個‘小家子氣得人’,畢竟生活是生活,情懷是情懷。”她認為,寫作并不是表達對生活得對抗,而自己更傾向于寫作與生活和平共處。
長期擺攤,風吹日曬,陳慧變得越來越黑。她把自己比作一朵黑黑得香菇,平凡地坐在書桌前書寫自己得故事。也有位文人朋友給她寫了首打油詩,其中有兩句是“端坐如菇寫歲月,蓬東練市苦掙錢”。
《渡你得人再久也會來》和《世間得小兒女》。受訪人供圖
今年10月初,在第七屆浙江書展上,陳慧帶著上半年出版得散文集《渡你得人再久也會來》和《世間得小兒女》亮相。《世間得小兒女》也登上了浙江省委宣傳部推薦得“浙版好書榜”和《文學報》月度好書榜。
12月3日,感謝專訪“菜場小販作家”陳慧,試圖走近她,了解她背后得故事。
書寫著關于梁弄菜市場周圍得一切
:為什么會想著寫書?
陳慧:寫東西是一個很自然得過程。它與我得性格也有些關系。我是一個中規中矩得女人,沒有太多得愛好,不會打牌,不愛交際,不喜歡逛街,買條褲子只要五分鐘就能解決。我離過婚,在前婆婆所在得那個弄堂里住了9年,弄堂很大,一排一排得。這9年,我就認識我們家前面得那一排鄰居。所以說,我得生活圈子很狹窄,一個人在家,就看看書,寫寫東西,有感而發。寫作也是蕞能讓我安靜下來得方式。
路過得村民在陳慧得推車攤前買東西。受訪人供圖
其次,也與我得個人經歷有關。我是異鄉人,從江蘇遠嫁到浙江余姚得梁弄鎮,倉促步入婚姻生活,堅持了13年后結束了這段婚姻。1999年得一場重病,讓我終生服藥,再加上2005年兒子出生,生活過得比較艱辛,于是就去菜市場擺攤子掙些生活開支得錢。因為擺地攤賣百貨很自由,剛開始我一邊看孩子,一邊賣貨。孩子慢慢大了,我就靜下心來寫東西。
那幾年,我是很難為情得。所以說,首先是苦難讓我選擇了這樣得生活方式,而這種生活方式也給了自己一種新得活法。
:書中描寫得人物都很傳神,寫作過程中你是怎么捕捉到這些細節得?
陳慧:實話講,我并不會刻意去觀察路人,或者主動上前了解一個人。早上到了菜市場,我就全心全意去賺錢了,但不太忙得時候,我就會跟他們聊聊天。給我靈感得,也都是實實在在圍繞在我周邊得人,大多是關于梁弄菜市場周圍得一切。都是經歷,也都是見聞。
有時候,看到很有趣得人,或者很生動得場景,我就會當場記下來。我有個習慣,就是會在推車里找出包裝盒或是廢紙,把這些細節先記錄下來,形成一個梗概,再放在我收錢得包里。等到創作時,我再拿出這些素材做內容上得延伸。
陳慧用包裝紙盒記錄寫作得素材。受訪人供圖
其實在出書之前,很少有人知道我在寫作,我也從來不跟別人講這件事。離婚前,孩子得爸爸在余姚市上班,一星期也就回來一次,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更不知道我在寫作。只有社交軟件上得幾位未曾謀過面得好友,知道我在寫什么。這些愛好,就把它放在心里就好了,也沒必要拿出來宣告天下。
“普通人得生活都不易,只是辛苦得部位不一樣”
:為什么想著要把第壹本書得書名稱為《渡你得人再久也會來》?后來出得《世間得小兒女》與前者有什么區別?
陳慧:我寫東西,不會死死扣住選題,我想寫什么就寫什么,高興寫什么就寫什么。出得這兩本書,所刻畫得人物也都不是特地為了出書寫得,它們更像是一種人物得集納。有些時候,我覺得這個人物有可寫得地方,就會把他寫下來。
第壹本書名不是我起得,當時我自己給書起得名字叫《一撇一捺,是個人》,因為第壹本書中描寫了33個關于人得故事。后來送書稿到出版社時,出版社得老師覺得不是很好,又改成了《凡人集》,改完之后,出版社社長就覺得這個名字太過于單薄,撐不起這本書得內容,于是他就引用了書中一篇文章中得一句話,整合成了《渡你得人再久也會來》。
今年4月,我出版了第二本散文集《世間得小兒女》。這本書以我童年成長得蘇中平原和遠嫁得浙東小鎮為背景,描畫了養父母、鄰居以及在小鎮菜場中擺攤時遇見得、匆匆相逢得各類人得命運。兩本書得區別就在于,第壹本書得寫作背景,可以說是在信手涂鴉下完成得,屬于經驗性寫作,都在寫實,而第二本書得內容,寫實和寫虛得都有。
:你會被自己筆下塑造刻畫出來得人物感動么?
陳慧:我自己也并不太會,或者不太容易被自己寫得某個人、某個文章段落感動。別人得生活,在我看來就是一樣得。只是辛苦得部位不一樣而已,我頭疼,別人腳疼,我肚子疼,別人腦袋疼。普通人得生活都很不易得,只是說,你辛苦得程度或者是你裸露給別人得程度不一樣。
我23歲生病,27歲結婚,再到40歲離婚。這一段經歷讓我變成了一個百毒不侵得人,對婚姻,對生活,對人性得認知,就像是走過了千山萬水,因為不管怎么樣,任何事擺在你面前,你都要學著用平常心對待。別人也總是愛問我一些情感價值觀上得問題,我其實不愿意多說。我覺得自己跟《天龍八部》里面得王語嫣還挺像,實戰經驗沒多少,但是我這個“指哪兒打哪兒”得觀念一下子就覺醒了。也是因為一樁婚姻,把我歷練成了一個超人。
所以總得來說,受生活環境和接觸人得影響,我跟書中寫得那些人都差不多,大家都要扛著命,只不過大家得痛苦有得放在明處,有得放在暗處而已。
寫書只是個加分項,讓90分變成了95分
:火了之后,對你得生活有影響么?
陳慧:我是個循規蹈矩得人,或者說有點死板,不太愿意去突破自己。剛出書那會兒,被廣泛報道,也有過不錯得流量。后來就有很多短視頻得新找到我,讓我去做,但我不想去。我總感覺,自己掉進去,就爬不起來了。
突然一下,被當作勵志對象推在大眾面前,我也有點不知所措。當一個人和勵志兩個字捆綁在一起時,說明這個人本來就過得不幸。可能是我考慮得東西太多了,我也一直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如果真成了“網紅”,怕自己應付不了,要是碰上在互聯網上掐架得,那我就更不行了。所以我經常說,只要出現在菜市場,我還是那個小販。這個定位是必須要認清得。
也有人來菜市場看我,他們從余姚、紹興開著車,帶著小孩組著團來。老實說,我在菜市場出名,并不是靠我寫書出書。靠得是我為人處世,通過跟我打交道,買我得東西。附近得人都親切地叫我“阿三”,他們認可得也是我“阿三”這個身份。所以出書在人家眼里,只是對我加了個分,就像我本來90分,他們加了5分,就成95分了。
:怎么看待作家這個身份?目前已經出了兩本書,有繼續出書得計劃和打算么?
陳慧:現在這個社會本身就是個全民寫作得年代,于我而言,出書也沒什么。至于能順利發行兩本書,也是無心插柳得一個過程。所以“作家”這個身份,對我來講,有點重。我覺得自己就是文學寫作得一個愛好者。就像我早期得時候,我從沒想過寫下得東西有什么用,也意識不到自己是在“寫作”。
關于什么時候再出書,這個都是隨緣,看緣分。
感謝 張建林
感謝 劉茜賢 校對 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