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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開學了。今年的開學季與往年有些不同。
一個多月前,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6天后,教育部辦公廳又發布《關于進一步明確義務教育階段校外培訓學科類和非學科類范圍的通知》。兩份文件指向明確:規范校外培訓。 面對新變化,一些家長“有些迷茫”:周末和假期不上輔導班了,孩子真的要“散養”了嗎?如果不上輔導班,孩子們的學習會怎樣?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采訪了多位已成功“上岸”的同學,試圖從他們的學習經歷中找到答案。
沒有輔導班的童年,她愛上了數學 從來不上輔導班的孩子,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嗎?23歲的劉佳回答:“能”,語氣篤定。 劉佳的家鄉在南通啟東市匯龍鎮,去年她剛從南通大學會計系畢業,目前在蘇州一家外貿企業從事財務工作。 回憶起自己的小學時光,女孩的眼睛里泛起了笑意:“我們學校叫圩角小學,是一所農村學校。鄉下的家長普遍沒有上輔導班的意識,所以我從未上過。只有班里幾個成績跟不上的同學會去補課。” 從來不上輔導班的劉佳,小學階段成績一直穩定在班級前10名內。她認為這得益于自己在課堂上高效的學習效率和課后及時消化鞏固,“小學階段的內容比較簡單,在課堂上認真聽講不開小差基本都能跟得上,課后作業我會保質保量完成。” 劉佳的父母非常重視對她的學習習慣培養,回家后要先寫完作業吃完晚飯才能看電視,每天看電視不能超過30分鐘。每天完成作業后是劉佳最快樂的時間——與小伙伴們玩耍。“我們常常玩軍棋、‘24點’等小游戲。”劉佳的語氣中仍帶著幾分自豪。 正是這些并不起眼的小游戲,讓劉佳發現自己對于數字似乎有種天生的敏感,旁人看來略顯枯燥的數字運算類游戲,她卻玩得津津有味、樂在其中。從那時起,她發現自己喜歡數學,后來讀大學時選擇了會計專業。 劉佳的成長路徑不是孤例,她和大多數從農村考上大學的孩子一樣:沒有補習班、沒有“雞娃”的父母,有完整的快樂童年、還有努力學習灑下的汗水。 在我國,有數千萬像劉佳這樣來自鄉村的學生。根據《中國農村年鑒》統計,2019年中國鄉村高中在校生數為82.9萬人,初中在校生數650.4萬人,小學在校生數2557.5萬人。 “雙減”之前,被投入大量金錢上輔導班的“雞娃”們,在一定程度上擠壓了“劉佳們”的升學空間。劉佳說,現在鋪天蓋地的輔導班也為農村家庭帶來經濟壓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打破了城鄉之間的教育公平。 輔導班是“興奮劑”,還是“安慰劑”? 在今年26歲的媒體從業者徐佳妮的童年中,輔導班是如影隨形的。但畢業于南京大學新聞傳播系的她,卻不認為自己的好成績是輔導班的功勞。 2003年,剛上小學二年級的徐佳妮每周六都得背起小書包,跑到校外去上英語輔導班。學校三年級開設英語課,徐佳妮的媽媽讓她提前一年開始學英語。 徐佳妮回憶,那時南京的校外培訓風氣就已經相當濃厚了。“當時我媽主要也是受周圍人的影響,她朋友的孩子大多周六上午補數學、下午補英語,周日上午還得再上一個作文課。”徐佳妮說,“這讓我媽很焦慮,認為我的學習能力沒別人強,課上得還比別人少,那豈不是更落后嗎?” 在輔導班“超前學習”成為徐佳妮和同齡人的“標配”。輔導班里教的內容和校內老師教的完全一樣,核心只是“提前學”,等學校開始學的時候,相當于學第二遍。 那年的英語教材共8個單元,徐佳妮因為某些原因在輔導班只學了4個單元。開學之后,徐佳妮感覺到:學前4個單元時,就像是拿到試卷卻提前知曉答案一樣;但前4個單元一結束,又回到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原點。她坦言,對課外班的總體感覺是,雖然知識是先人一步學到了,但是一些最基本的學習方法并沒有真正掌握。 徐佳妮在輔導班的學習效率并不高,“孩子內心的潛意識里其實很清楚,校外輔導班是父母花錢購買的一份‘服務’,自己缺課、放松、懈怠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在課外班,上課的心態、認真程度、學習效率,都是不能和學校里相提并論的。” 對徐佳妮來說,上輔導班是一種“興奮劑”:短時間有效,時間一長便失效了,還可能會留下“后遺癥”。對徐佳妮的媽媽來說,上輔導班是一種“安慰劑”:別人的孩子上了,我的孩子也得上。 “讓孩子過度地參加校外培訓班,從長遠來看其實是一種有害且短視的做法。”南師大兒童教育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殷飛認為:校外培訓的確可能讓孩子在短期內補上某一科成績的短板,然而一旦超過某一個限度,則會扼殺孩子本身對待學習的興趣,這完全是得不償失的。“一個孩子如果每時每刻都在學習,還怎么可能保持自己對于學習發自內心的熱愛呢?” 殷飛說,其實大多數孩子心里明白:上輔導班的時間,原本應該是屬于自己休息或者玩耍的時間,來上輔導班,實屬一種迫于外在壓力的“要我學”的無奈之舉,總歸不是一種“我要學”的內在驅力。 “補習族”可能是“偽勤奮”,主動學習才能贏 第3位被采訪對象,是南京一位大一新生的家長侯燕。因為女兒被復旦大學錄取,她的身上多了一個新標簽:學霸媽媽。 見到記者時,她先發制人:“你若要問我經驗,還真沒有,主要是孩子學習習慣好、自己肯努力。” 但當問及孩子是否上過輔導班時,她目光黯淡了幾秒鐘,但迅即坦然回答:“很多優秀孩子的家長會說,我家孩子從來不上補習班。你信嗎?我很坦誠說,我們上的。”她又補充道:“大環境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侯燕的女兒小學時就讀的學校是南京家長口中的“草小”(與“名小”相對),當時班里上輔導班的氛圍并不濃厚。侯燕只是“隨大流”,送女兒去機構學了一年奧數。除此之外,便是小學期間一直在堅持的英語興趣班,以英語戲劇的形式授課,孩子很喜歡。 大量報輔導班始自女兒初中以后。當時侯燕女兒被優錄進一所學霸云集的名校,上不上輔導班已不是家長們糾結的問題,上多少輔導班才是大家接送孩子時在校門口互相打探的重點。侯燕感覺已身不由己,就像被裹挾進入一個比拼輔導班的漩渦。中考的壓力近在咫尺,不上輔導班,怎么和那些優秀的同學競爭? 但讓侯燕感到慶幸的是,她和女兒始終保持著一份理性:不盲目報班,也常常停掉一些自己認為無效的輔導班。 直到如今,侯燕仍然不能確定女兒上的這些輔導班到底對她有多大幫助。“上輔導班代替不了勤奮。那些課外時間被輔導班填滿的孩子,看起來很辛苦,但他真的努力了嗎?” 勤奮自律才能贏,從無錫市錫山高級中學考入南京大學的陳珊珊也這么認為。她是一個“沒進過輔導班的孩子”。 陳珊珊覺得自己沒必要上輔導班,“學習是一個自我探索的過程,發現問題后,靠自己的思索和老師的幫助,我完全有能力去解決。” 剛考入錫山中學時,陳珊珊的成績一度很不理想,甚至排到班級倒數幾名。“那個時候我和父母討論過是否上輔導班的問題。但我分析之后覺得,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適應得不好,輔導班沒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改變自己的學習、生活方式適應高中生活才是真正的解藥。”后來,陳珊珊慢慢調整自己的學習節奏,最后順利地考上心儀的大學。 許多家長見不得孩子空下來、閑下來,看到孩子無所事事便開始焦慮,課外培訓班成為了他們緩解焦慮的安慰劑。殷飛認為,家長更應該考慮的,是怎樣避免家庭教育‘失位’。有能力的家長可以有針對性地幫助孩子歸納學習方法、在生活中引導孩子學習有趣的課外知識;如果沒有能力輔導孩子,也可以帶著孩子到戶外運動場、大自然中去強健體魄和感受世界,讓孩子們有時間天馬行空,有時間奇思妙想。如果將這一部分原本屬于家庭教育的時間,一股腦地拋給課外培訓班,既是為人父母家長的‘懶政’,也是對孩子的不負責任。 讓教育回歸校園,讓學習回歸課內 徐佳妮說,高中時她選擇了一條遠離輔導班的學習路徑——進入一所縣中。從“輔導班模式”一步跨入“縣中模式”,對此她感到很踏實。 “學校將我們一天的學習和生活全部安排妥當。”在學校的嚴格管理之下,徐佳妮每天早上6點起床,7點之前進入教室學習。 “午休時間都是自己爭取來的,能否午睡就看自己有沒有聽懂老師在課上的講解,以及有沒有把題目做好。”晚自習10點結束,11點宿舍熄燈,不過熄燈之后還常常有同學打著手電筒繼續學習。 回憶起縣中時光,徐佳妮直言,對老師心存“敬畏之心”、班級里熱烈的學習氛圍,能給自己一種無形的約束。心無旁騖地學習、不寄希望于任何輔導班,那時的狀態則更像是經營自己的一份“主業”、一種自己應盡的義務。“那是一種主動、高效的良性競爭氛圍。讓教育回歸學校,是最正確的選擇。” 帶著“學霸”標簽的北京大學大二學生徐藝湞,在中學階段選擇“相信學校”。徐藝湞是南京外國語學校2020屆畢業生。高中時班上補習成風,她卻是例外。她有著清晰的自我認知:“校外老師的補習方式是廣撒網式的。他們可能會把一張卷子從頭講到尾,但我真正不會做的也就那么兩三道。”徐藝湞說,“在我看來輔導班并不高效,倒不如我針對自身薄弱環節,專門找一些題目來練習。” 徐藝湞透露,她高中階段的成績基本能保持在年級前列,這給了她很大的自信。在沒有輔導班加持的情況下依然能夠出色地完成高中學業,徐藝湞將其歸功于自己找到了一種“正循環”。 南京市曉莊學院第一實驗小學副校長張玲認為,教育是慢的藝術,不能急功近利,給孩子時間,給孩子空間,才能激活他們的創造力,給未來增加無限可能。我們要尊重孩子,遵循他們成長的規律,讓教育回歸校園,學知識,學能力,學做人,家、校、社協同,讓每個孩子適性成長。 (根據被采訪人要求,文中部分人物為化名)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劉霞 陸威 李晞 吳瓊 實習生 糜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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