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由“靖國神社”引起的一系列事件,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恰好昨天是日本投降的76周年紀念日,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76年,漫長到幾乎是一個人的一輩子,卻又短暫到這個民族經歷的傷痛仍歷歷在目,傷疤仍不時滲血。
這段慘痛的民族歷史,我們不曾忘卻。
而紀念不只是一場精神活動,也可以是一場實實在在的物質活動,大家生活的城市有哪些紀念性建筑嗎?
紀念性建筑,顧名思義,當我們把感情寄托在具有耐久性的建筑物身上時,建筑就成為紀念性建筑,她是一種物化的、凝固的紀念。
今天氧叔就為大家拆解紀念性建筑的空間美學。
建筑的實體產生的審美情感
建筑是無聲的,但她會用不同的實體形態喚醒人們在視覺、觸覺方面的感知。我們看到或觸摸到那些實體,纖弱、堅韌、灰澀、光明等心理感受得到形成,這就是建筑帶來的情感塑造。
而任何材質、肌理、色彩都有獨特的自我屬性,激發著我們不同的情感。
1、材質——石材、混凝土、磚
石材天生給人的感受就是堅固、安全、肅穆、永恒。這份堅硬的質地帶給人們一種永恒沉重、永恒粗蠻的堅固感。
人們的哀悼之情,可以通過這樣一種壓抑且厚重的形式進行釋放。
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
位于福建的林紹良紀念館
混凝土自身就帶有粗獷、厚重、原始不加任何修飾的氣質,又深具與生俱來的承重感,若對其進行斬切、分格等處理方法,還會有更豐富的視覺效果。
位于天安門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
磚雖然抗腐蝕性較差,難以長久,但因其具有淡雅、幽靜、質樸、深沉的視覺效果。
當她被采用成為建筑的立面材質時,嚴肅、沉靜、悲傷的情懷即刻得以體現。
八路軍西安辦事處紀念館
2、肌理——秩序性、非秩序性
如果用磚或者石材等塊狀材料搭建出具有秩序性的肌理效果,則會構建出穩定、堅定的氣節。
比如井陘礦萬人坑紀念館采用了磚材質堆砌,整棟建筑穩定、舒展,突出著悲憫、沉重的氣氛。
而當肌理效果呈現非秩序性的,比如猶太大屠殺紀念館,入口處樹立著很多露出表面的巖石,這些巖石醒目的保持著未被斧子削過的狀態。
這種自然肌理的表達,體現著未經開鑿的粗蠻、原始,不僅讓人聯想到生命的原本意義,還會聯想到不近人情的戰爭、冰冷的武器。紀念館所表達的情感就這樣的體現出來。
3、色彩——黑、灰、白
黑色表面吸收所有光線而不產生反光,有點像我們未能完全探明的黑洞現象,她莊重、冷淡、悲哀,在人們的心中很大程度上代表的就是死亡。
林纓設計的越南紀念碑,采用的就是黑色大理石的材質,像一塊黑色的傷疤在華盛頓發光的白色建筑群中赫然挺立,這是風景中一道良苦用心的刻痕。
紀念碑上布滿了那些死去的士兵和生死不明者的名字,這些名字和這座黑得沉重,低沉無比的紀念碑配合在一起,塵歸塵、土歸土,讓人們不禁思考起戰爭與和平的意義。
灰色陰郁、絕望、沉默,在表達紀念性建筑的哀悼與懷念之情時恰到好處。
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所采用冷灰色外殼,再配上東一道西一道不規則的狹長窗戶,看起來像刺刀劃出的割痕,在建筑夸張的表皮背后,是濃濃的愁緒和強烈的幻滅感。
南京大屠殺紀念館運用暖灰色的處理手法,同樣體現了凝重、哀傷的情感。
灰色表皮的運用給整棟紀念館附著傷感的調子,建筑上空彌漫著命運的絕望旋律。
此外,灰色的建筑物再配合單純簡練的體形、體量、流線、浮雕的組合,盡量做到對環境氣氛的謹慎與尊重,畢竟這是一個國家的苦痛印記。
而自古就有用白的絲織品——白綾祭奠死者的傳統,白色純潔、清新、安寧而神圣,潘家峪慘案紀念館就是一個白色的建筑。
她清冷、憂郁且不為世俗所沾染的呈現在那里,用建筑語言確切的講述著人類歷史上令人發指的一幕。
位于河北的潘家峪慘案紀念館
4、體量——體積感、重量感、殘缺
面對著絕對冷酷無情的龐大體量,人的心理防線不堪一擊,在這無法忍受的壓迫感的作用下,我們只能肅然拜倒于宏偉之前,承認自己的渺小和脆弱,陷入深深的悲傷情感中。
位于墨西哥的月亮金字塔
又或是動輒幾十、上百米的高度,產生刺破天穹、更加驚心動魄的視覺效果,令任何觀者都心有余悸,在感慨命運力強大的同時,哀悼情感孕育而生。
辛亥紀念碑設計方案
位于山西的百團大戰紀念碑
加拿大國家大屠殺紀念碑
另外就是建筑的重量感,重量感是從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殘壁斷崖等自然景觀中歸納出來的“力學感受”。
當精神感覺到質量的重壓,這種壓力感就是崇拜的開端。
大慶鐵人紀念館
還有一種比較特屬的體量,那就是建筑的殘缺。
當我們已不能相信古典意義上的完整、完美、素雅、靜穆還能在紀念性建筑中散發出金子般的光芒,殘缺就成了更形象、更準確的狀態。
位于哈爾濱的侵華日軍第731部隊舊址
當死神側立在我們的身旁的時候,任何的信仰都失去了光澤,對生命與死亡的深刻領悟,促使人們認識到殘缺不僅是紀念性建筑的一部分,更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
731部隊的非人實驗包括活體解剖、手榴彈炸人、凍傷、火焰噴射器烤人、鼠疫、人畜雜交等
紀念性建筑承載著人們的紀念性活動,因此她是有情的,這份情感不僅要通過實體來表達,更應該通過空間來表達,空間正是有了情感的融合才生機盎然。
建筑的空間產生的審美情感
精妙的空間設計,可以引導這些無聲的圖像、史料、文物帶我們進行一場穿越時空般的審美體驗。
1、空間序列
當我們參觀建筑時,情緒會隨著空間序列而變化,形成一條起伏的情感線。
比如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情感激發模式。
首先是從震人心弦的“遇難者300000”幾個黑色大字起,到空曠牧場,成片卵石、幾棵枯木。
然后沿著一層層暗幻的地下通道,經殘墻斷壁院墻“國破家亡”的浮雕,“漸進式”進入“巨棺入土”的陳列室,白骨累累,攝人心魄。
再返回展廳目睹大屠殺史實影片。
經過一系列的空間序列的安排,我們漸漸被帶入那個慘絕人寰的歷史瞬間,完成從歷史的旁觀者到當時的受害者的心理轉變。
2、空間形態——對稱、反常態
當空間形態呈現對稱性時,比如正方、正三角、圓形,整體建筑會帶來壓抑、莊重、嚴肅的空間氣氛,還會增加其神圣感和感召力。
位于南京的孫中山紀念館
而另一種反常態的空間形態,則是呈現出人們不習慣,不熟悉的特征。
加拿大國家大屠殺紀念碑,混凝土六角星的永恒記憶
當這種空間形態與我們的日常生活相距甚遠時,涌入頭腦中的信息量就會加大。
當信息量大到令想象力無法承受時,神秘、壓抑、恐懼感受便相繼出現,繼而在同情和憐憫的帶領下,產生哀悼情感。
高聳的空間被認為是離上帝更近的形式,常用來表達與上蒼無限接近的意圖。外國華盛頓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的展示大廳,在空間中滿布著各個遇難者的照片。
這些照片象征著死者的亡靈,他們在天上俯瞰人間,似乎在審視和控訴著這個世界,使人心中不禁打顫。
而沖突化的空間處理手法能夠讓人感受到其與日常空間的偏離,造成一種緊張力,甚至一種壓抑、混亂。
比如加拿大國家大屠殺紀念碑,14米高的混凝土墻把游客包圍在一個牢獄一樣的空間里,框出逼仄狹隘的天空輪廓。
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其中的霍夫曼花園也采用了沖突化設計,石柱與地面產生了10°的傾斜,整個空間的視覺效果違反了人正常感覺的重力參照系。
當人們視覺經驗和重力產生矛盾時,就會失去平衡,為了擺脫這種不適感,就要不停地移動以達到平穩,就像那些被迫流放和逃亡猶太人當時的心境。
位于柏林的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
我們通過對紀念性建筑實體形態、空間形態的拆解,可以感受到:以物質傳達情感,是紀念性建筑的首要任務,而與其他建筑類型的根本區別就在于紀念性建筑的情感負荷更為沉重與悲痛。
參觀紀念性建筑是一個群體的審美儀式,她可以抵御審美自由化過程中個人化、 私人化的傾向日益嚴重,可以抵御人們對民族歷史、公眾政治、倫理生活的冷漠。
除此之外,這些物化的記憶,更是發揮著一種奇妙的家國認同感。
這是一個民族記憶的領土化,是我們珍愛本民族成長記憶的象征,是一個群體世世代代的約定,是子孫后輩與祖先們在特定時空中的交匯、與教誨。
所以紀念性建筑的目的性是很明確的,她的靈魂就是為了表達一種情感,而哀悼情感的表達又是所有情感中最為重要的。
在此需要注意的是,靖國神社不是紀念性建筑。因為紀念性建筑的本質是對現代文明的反思、是對人類心靈的撫慰,而不是對軍國主義的招魂、對人道主義的漠視與踐踏。
我國有二百多個紀念性建筑,一磚一瓦都在訴說著我們民族的歷程與感情,我們沒受過的苦是由前人血肉所鑄,三番五次挑戰民族大義的人,請你轉身痛快地離開!